【愛傳媒簡秀枝專欄】

在「時代的步履」中,台灣音樂界展現了承先啓後,後浪推前浪的喜悅,老幹新枝,一片欣欣向榮,倍感欣慰。

4月1日晚間NSO 在台北國家音樂廳的音樂會,取名為「時代的步履」,英譯「NSO x Hakka & Classical 」,果然是土洋並置,聖俗共融,呈現滿漢全席景況。

其中,更令人開心的是,NSO 協同指揮吳曜宇(1990-),於一週前(3月26日)才在第二屆香港國際指揮大賽拿下「第2屆香港國際指揮大賽」中,囊括觀眾大獎,以及最佳新作詮釋獎殊榮,特別吸睛。

一身筆挺西裝、白襯衫,吳曜宇淡定怡然,一如往常的謙冲有禮,挺身指揮台,以純熟俐落的手勢與肢體語言,舉重若輕,帶動樂團、揮灑音符,滿滿自信全寫在臉上。指揮台前放著樂譜,但看得出他幾乎是在背譜指揮,熟練掌握每一動靜,引出許多細緻底音。

這位從小對聲音很敏銳,喜歡音樂,卻非音樂資優班,大學還是元智大學資訊傳播系,直到進入北藝大指揮系,師承徐頌仁,才算是真正進了音樂軌道,然而,異秉天賦,在2013年時以僅有2年指揮學習經驗,就以黑馬之姿,贏得了最富盛名的第53屆貝桑頌國際指揮大賽,並罕見地一舉囊括所有重要獎項:Grand Prix de Direction(首獎)、Coeur de Coeur L'Orchestre(樂團獎)及Coup de Coeur du Public(觀眾獎),從此聲名大噪,倍受矚目。當年被選為表演藝術雜誌音樂類代表人物及國家十大傑出青年候選人之一。

貝桑頌國際指揮大賽,台灣只有2人拿過,除了吳曜宇,另一位是呂紹嘉,兩人相隔25年。果真如外界預期的,吳曜宇就是呂紹嘉的未來接班人。

香港的比賽,獲得評審團的肯定的關鍵是,他以細膩指揮技巧,為該次香港作曲家鄺展維為大賽創作的新作《無限掌中置》,展現了最佳演繹,足見吳曜宇的指揮風格,是帶有自己的品味、觀點,他用腦袋參加比賽,在可預見的未來,發展潛力,無可限量。

其實,從前(2021)年8月起,吳曜宇自就是「IMEI藝脈傳承計畫」的青年指揮之一。該項由財團法人義美文教基金會獨家贊助IMEI藝脈傳承計畫,正是台灣企業家協助育才的傑作。NSO音樂總監準‧馬寇爾(Jun Märkl),感念伯恩斯坦與小澤征爾的傾囊相授,期盼將自身所學及經驗,傳承予臺灣的青年指揮家,並提供年輕指揮家穩定的演出環境,因此希望藉該計劃建構國內實力堅強的指揮職銜發展平台。

身任義美集團董事長的國家表演藝術中心董事長高志尚,與準‧馬寇爾私交甚篤,兩人對台灣青年指揮人才培育的理念一拍即合,準‧馬寇爾無償的條件下,付出額外時間與專業,協助台灣青年指揮家在他們職業生涯中,能有更好發展。

才經過一年多,34歲的楊書涵(1989-)已經通過公開甄選, 獲聘為美國印第安納波利斯交響樂團助理指揮,已於今(2023)年元月履新,讓青年指揮家培植計劃,提前收割。

吳曜宇,背譜指揮過包括NSO 「開季音樂會」、「深情交響」等多場音樂會,這回在香港大會堂音樂廳舉行的「第2屆香港國際指揮大賽」榮獲亞軍,恭賀之聲不絕於耳。

除了NSO音樂總監準‧馬寇爾心頭喜孜孜,高志尚得知吳曜宇獲獎消息時,高興地對吳曜宇表達祝賀心意,同時也對藝脈傳承計畫所支持的NSO協同指揮,可以在國際舞台嶄露頭角,也期待有更多公私部門協力,共同投資臺灣年輕音樂家的國際表演空間。

延續該項義助概念,義美集團還贊助知名小提琴家黃俊文,也以「母雞帶小雞」的模式,從北藝大挑選5位弦樂新秀,全力栽培中,持續為台灣藝企合作,寫下感人篇章。

準‧馬寇爾即將率領NSO 赴美國、日本巡迴演出,吳曜宇與黃俊文都是出訪的基本咖,吳曜宇協力指揮若干場次,而黃俊文是隨團獨奏家,都在關鍵的國際計劃,扮演關鍵性角色,值得為他們喝采。

兩度獲得國家文藝獎肯定的台灣作曲家潘皇龍(1945-)新作《客家八音大團圓》管絃交響協奏曲,昨晚進行世界首演。

這位曾為柏林愛樂作曲的資深作曲家潘皇龍,在客委會與NSO「以樂會客音樂委託創作案」,把富含客家元素的民俗風情,轉譯成管絃交響樂,透過俗聖共治,展現台灣豐饒多元的藝術文化特性。

台灣作曲家潘皇龍,他的創作,向來是樂壇矚目的焦點,「客家八音大團圓」是2019年由NSO委託創作,以客家音樂為軸,廣納史料與歌謠後,所成就的一首屬於台灣的音樂。

就NSO《時代的步履》音樂會中,國立傳統藝術中心、臺灣音樂館帶著驗收成果的心情,一起和NSO協同指揮吳曜宇,見證潘皇龍《客家八音大團圓》管絃交響協奏曲的世界首演,是歷史性的時刻。

這回以客家八音元素、歌謠、風俗進行創作,呈現出內容豐富、意境特別的交響樂曲。

演出中,為了讓作曲家把創作理念,融入作品中,特別安排了10支法國號,其中6支會分布在觀眾席後排,就是要創造出山歌傳唱意味與效果。

曾經寫過5首北管作品的潘皇龍解釋,北管作品,與客家八音可能會有些許重疊;對客家音樂很有研究的人,面對不同的素材,所呈現的客家脈絡,非常有趣,若對客家音樂不熟悉者,也能在聆賞中,體驗客家音樂隱含的可能性,也無比新鮮。國家音樂廳的舞台上,難得見到那麼多的民俗樂器,NSO 出動5位打擊樂手,名符其實的熱鬧登場,震天響響。

客家八音,是典型的臺灣客家音樂,分布在桃竹苗地區,以及南台灣六堆客庄,例如高雄美濃、屏東等地,是客家人發展出的特有音樂文化。八音原指「金、石、絲、竹、匏、土、革、木」8種樂器材料。嗩吶是客家八音中最重要的樂器,通常為領奏樂器。嗩吶之外,二絃、胖胡、大鑼、小鑼、小錚鑼、梆子、堂鼓,另外常見的殼子絃、和絃、吊鬼子、三絃、揚琴、喇叭絃、秦琴、笛子、單皮鼓、梆子、竹板、通鼓、小鈸、鐃鈸、大鑼、小鑼、小錚鑼等等。

臺灣音樂館專責臺灣音樂史料的典藏與推廣發揚,2015年開始收到將近兩萬件資料,包含手稿、樂譜、相關文物,目前已整理出近5萬資料,進入典藏。潘皇龍在2021年也共襄盛舉,捐贈了111件樂譜手稿,非常的難得與珍貴,正在陸續進行相關的入藏作業。

潘皇龍邀請不少藝文界朋友,觀賞演出,大半生作曲無數,這回能為台灣客家族群創作,喜形於色,他頗有所感地表示,自己只是小小的螺絲釘,客家音樂蘊藏的力量,豐富多彩,值得國人重視。

指揮吳曜宇也說,作為一個臺灣指揮,沒有什麼比指揮臺灣作曲家的作品,更榮幸的事,因為沒有他們,臺灣的交響音樂也不會發展起來。

古典樂是聚集人類的智慧,是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我們有義務把智慧結晶的創作,留傳下去,雖然他不是客家人,但潘皇龍老師的作品,孕含濃厚臺灣精神,倍為珍貴。

早在1982年,適逢柏林愛樂成立一百週年,委託當時在柏林幾位活躍的年輕作曲家創作,來自台灣的潘皇龍,也是其中之一,他寫了一首四管編制的作品《五行生剋II》(1981/1982),作為當年柏林愛樂演出的委託創作曲。後來潘皇龍又該曲發展成另外一首作品《五行生剋III》,運用金木水火土等5元素,作為創作素材的樂曲,可說是潘皇龍在國際樂壇上發聲的代表作。

一場音樂會,可以讓台灣近幾年在古典音樂推廣、民俗技藝提升,委讬創作鼓勵創意,以及關鍵行業的人才培育,都繳出亮麗成績單,倍令國人感到欣慰、雀悅與驕傲。

普羅科菲夫《D大調第一號交響曲古典,作品25》和貝多芬《F大調第八號交響曲,作品93》,平常比較少被演出,這回為走過百年的台灣古典音樂推廣,呈現縮影版演出,倍為珍貴,展現中西合併、承先啟後的「時代的步履」。

該兩首古典作品,可說是古典當中的現代,普羅科菲夫是很晚期的人物,作品裡的語彙是現代的。貝多芬雖然是早期人物,但《第八號交響曲》是那個時期的最後一首交響曲,技巧完全不亞於其他首,與普羅科菲夫有點像,他想寫出海頓、莫札特式的幽默,是一首值得被好好仔細研讀的作品。

翻開交響曲的發展史,像海頓、莫札特、貝多芬,都是大家耳熟能詳的早期作曲家,昨晚演奏的是交響曲,發展上比較晚的作品,像普羅科菲夫已經是20世紀的人。

普羅科菲夫《D大調第一號交響曲古典,作品25》是作曲家最受歡迎的作品,他的創作靈感其實很簡單,就是想要展現與海頓、莫札特一樣的幽默與機智,而且在沒有使用鋼琴的情況下,創作該曲。普羅科菲夫在遙想海頓時代的純淨樂音時,該首冠名「古典」的交響曲,在眾人的期待下應運而生。

據說,許多朋友向普羅科菲夫反應,在俄國音樂裡,找不到真正的歡樂,那個念頭,在普羅科菲夫思索再三,也逐漸發酵滋長,於是他寫出一個真正具備莫札特權威,又帶有普羅科菲夫語言的一個交響曲,全長不過15、16分鐘,但精彩絕倫,不論透明度、織度、以及作曲家自己的獨特語𢑥,更重要的是,他要呈現出那種莫札特式的幽默。

該曲非常符合大家對普羅科菲夫的印象,是入門音樂,可說是最能體現他特色的交響曲。

至於貝多芬《第八號交響曲》,是作曲家審視自己的技巧,回應海頓的期待的嘔心瀝血之作。海頓曾說,他期待之後有人,能真正寫出幽默的音樂,幽默的小步舞曲,看來貝多芬做到了。

貝多芬把那個感覺,淋漓盡致地寫成整首交響曲。一般來說,幽默的展現,要創造觀眾預期之外的音響、結構、樂句長短,又不會太唐突、剛剛好的存在於一個整體裡面,很像一個完整的藝術品,那種恰到好處,其實是需要非常高深的作曲功力。貝多芬不愧是樂聖,他彷彿在為音樂鑑賞家所寫的一個精品外,調性結構本講究正常化,偏偏貝多芬打破那些規則,若不仔細聽不會感覺出來,倘若仔細研讀後發現,貝多芬實在是達到了一個至高的境界,是非常好的賞析教材。

貝多芬《第八號交響曲》雖也是小巧精緻之作,但始終是貝多芬本人最喜愛的曲目之一,不論是結構的平衡、或者是幽默與迷人的氣息,都讓此曲成為貝多芬音樂中重要的一塊拼圖。難怪他堅稱他的第八號交響曲,比第七號交響曲好。

音樂學者呂岱衞也為文分析指出,創作於1813年的貝多芬《第八號交響曲》,可說是貝多芬9首交響曲中,形式與性格最為特殊的一首交響曲。

在這首交響曲中,貝多芬以反璞歸真、精緻小巧的樣式構思全曲,而從《第五號交響曲》開始的一連串作曲創見與實驗,到了這首交響曲後,也告一段落。

整首樂曲呈現出一種清新、幽默的氛圍,不僅是貝多芬9首交響曲中最富赤子之心的作品、同時也是篇幅最為短小的一首交響曲。

貝多芬在《第八號交響曲》設計了許多大膽的轉調與精彩的插入句,同時也在配器上進行了創新的實驗。那些看似怪誕的手法,其實都是作曲家在音樂設計上的各種巧思與機智,此時的貝多芬,似乎已進入了創作生命裡的另一層次,無須刻意營造任何戲劇張力,只求音樂純粹的演化。

然而貝多芬終究還是貝多芬,就算在這樣的簡約裡,我們依舊能察覺到他無所不在的創意、求新求變的精神與狂放不羈的性格。

我們無法想像此時已深受耳疾之苦、近乎全聾的大師,怎還能完成如此輕鬆寫意的珠玉之作,但我們都知道此番境界絕非一朝一夕或憑藉天才就能達成。

貝多芬以決不妥協的完美主義看待他的每一部作品,將其視為留給世人的珍貴藝 術。

雖然這首交響曲從頭至尾皆未透露出任何掙扎與奮鬥的痕跡,但透過這首樂曲卻仍能讓我們深刻理解貝多芬過人的意志與決心。而此番情操正是他超凡入聖的最終關鍵,也是大師之名流芳百世的重要佐證。

從「IMEI藝脈傳承計畫」,到母雞帶小雞式的師徒傳授,台灣音樂人才培育不寂寞,而民俗文化、民間歌謠,透過委託創作與嶄新詮釋,在音樂聖殿演出傳唱,讓古今對話、中西交流、土洋互動、聖俗並置,讓台灣更美好多元,值得期待。

作者為典藏雜誌社社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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